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范巨卿鸡黍生死之交

100次浏览     发布时间:2024-08-29 08:51:59    


君子喻于义,小人喻于利。说的就是君子讲究的是道义,小人讲究的是利益。与人相交也是如此,以道义、品行相交的可能更为长久,以利益财物相交的终归要分崩离析。出于诚,止于信,发乎礼,这样的才是知己,古人求一知己尚且难得,何况现在的人,物质越加丰富,精神反而更为贫瘠。今天讲的故事鸡黍之交,主人公的行为我们不提倡,但是主人公守约守信的精神值得我们学习。

汉明帝时,有一个叫张劭的秀才,字元伯,是汝州南城人氏。家中以农业为本,苦心读书。三十五岁了,还没有娶妻。有一个老母亲,年近六旬,弟弟张勤努力耕种,供养家中。当时汉帝求贤,张劭辞别老母亲和弟弟,自己背着书囊,来到东都洛阳参加考试。路上也不知道走了多久,到了洛阳,天色已晚,在旅店歇息。当天晚上,听见旁边房间里有人叫唤。张劭问店小二:隔壁一直叫唤的人是谁。小二回答说:也是一个秀才,染上了瘟疫,在这里等死。张劭说:既然都是斯文人,我要前去探望。小二说:瘟疫厉害,我们都不敢去,你也不要去了。张劭说:生死有命,安有害怕染病而见死不救的道理。我一定要去看看。小二劝不住,张劭推门进去,看见一个人仰面躺在卧榻之上,面黄肌瘦,口中只是叫着:救人。张劭见房中放着的书囊,衣服帽子都是来应举之人的行头。于是在他耳边说道:君子不要担心,我也是赴京考试之人,今见你病重,我当竭尽全力救你。药物食物,都由我供给,你且放宽心。那人回答说:如果君子能够救我性命,一定有厚报。张劭于是请医生救治他,并亲自供奉食物。

数日之后,病情好转,渐渐能够下地行走了。张劭问他根由,才知道他是楚州山阳人氏,名叫范式,字巨卿,四十岁。家中本来是经商的,自幼父母双亡,有妻子儿子。近年来放弃生意,来洛阳参加考试。等到范巨卿的病好了,二人也是误了考试的日子。范巨卿说:现在因为我的病,耽误了你的功名,我很是不安。张劭说:大丈夫以义气为重,功名富贵,都是小事。上天自有分定,哪有什么耽误一说。范巨卿从此以后和张劭情同骨肉,结为了兄弟。范巨卿年长五岁,被推为兄长。

二人结义后,朝暮都在一起,不觉过了半年。范巨卿要归家了,张劭给他算还了房钱。二人同行了几日,到了分路的地方,张劭要去送兄长。范巨卿说:你要送我,我又要送你。不如就此别过,约好时间再相会。二人于是在酒肆中饮酒,只见黄花红叶,妆点秋光,以助别离之兴。看见酒桌上到处插着茱萸,问了酒家,才知道是重阳佳节。范巨卿说:我自幼父母双亡,屈身在商贾之中。虽然留心读书,奈何被家人所累。幸好贤弟有老母亲在堂,你的母亲就是我的母亲,来年今天,一定到贤弟家中,登堂拜母,以表通家之谊。张劭说:村里没有什么好款待的,若蒙兄长不嫌弃,一定会杀鸡煮黍用家里最好的来款待你,请不要失信。范巨卿说:一定不会失信与贤弟,二人喝了几杯,洒泪而别。

且说张劭到家,参见了老母亲。母亲说:我儿一去,音信全无,让我十分担心。张劭说:我在途中偶遇山阳范巨卿,结拜为兄弟,因此逗留多时。于是把前日发生的事一一告知了母亲。母亲说:功名的事,都是上天注定的,既是与信义之人相逢并结交,我很是欣慰。一会儿,弟弟回来,又将发生的事说了一遍,一家人都十分欢喜。

从此以后,张劭在家,专心攻读史书。光阴似箭,慢慢快到重阳了。张劭预先蓄养了肥鸡一只,好酒一坛。当天早早起床,打扫厅堂。居中放着母亲的座位,旁边是范巨卿的,瓶中插着茱萸,座上烧着青香。让弟弟杀鸡做饭,等待巨卿到来。母亲说:山阳到这里,路途遥远,担心巨卿未必能够按时到达。等他来了,杀鸡也不迟。张劭说:巨卿是一个守信的人,今天一定会来,绝不会误了鸡黍之约。进门就看见我当初许下的东西,足以看出我等待已久。如果等巨卿来了,再去杀鸡,岂不是说明我懈怠了。于是杀鸡煮饭以待巨卿。

当天,天气晴朗,万里无云。张劭整理衣冠,独自在庄门前观望。眼看着到了中午,不见到来。母亲担心误了农事,让张勤前去田地收割庄稼了。张劭听见村前犬吠,又去观望,如此六七次。红日西沉,出现半轮新月,母亲让弟弟出门叫张劭回家:你站了一天了,今天巨卿可能不来了,回来吃晚饭吧。张劭对弟弟说:你怎么知道巨卿不来,如果他今天不来,我誓不归家。你劳作辛苦了,可以回去休息了。母亲和弟弟再三劝说,张劭都没有答应。

等候到了更深,都回去休息了。张劭还在倚门等待,稍有风吹草动的声音,都认为是范巨卿来了。眼看着银河耿耿,玉宇澄澄,已经到了三更了,月光都没了。隐隐约约看见黑影中,有一人随风而至。张劭仔细一看,乃是巨卿。大喜过望赶紧拜见说:小弟自早晨一直等到现在,知道兄长不是爽约之人,兄长果然来了。去年所约的鸡黍之物,已经准备好了。道路遥远,风尘仆仆,别人没有和你一起来么。说完便把人请到了草堂,与老母亲相见。范巨卿并没有说话,走进草堂。张劭指着座榻说:特意设了这个座位,专门等待兄长来,你应该上座。范巨卿僵立不语,用衣袖遮住自己的脸。张劭奔入厨房,取出烧鸡、饭菜和酒,摆在面前,再次邀请范巨卿进餐说:酒肴虽然很寒酸,但代表张劭一番苦心,请兄长不要见怪。只见范巨卿还站在阴影中,用手遮住脸也不吃饭。张劭说:兄长莫非怪罪老母亲和弟弟不曾迎接你,不肯就餐。容我请母亲出来与你赔罪。范巨卿摇手制止了他。张劭又让巨卿吃饭,只见他皱着眉头,好像让张劭退后的意思。张劭说:鸡黍不足以奉长者,这是咱们当日的约定,请不要嫌弃。范巨卿这时才开口说:贤弟暂且退后,我将把实情全部告诉你。我现在已非阳间的人,而是阴魂。张劭大惊说:兄长何出此言。巨卿说:自从与贤弟离别之后,回到家中为了生计,不得不重操旧业,做起了买卖。尘世滚滚,岁月匆匆,不觉的已经过了一年。当日的鸡黍之约,并非我不放在心上,只是近日被琐事牵绊,忘记了日期。今天早上邻居来给我送茱萸酒,方知是重阳节。忽然记起了与贤弟的约定,很是心急。山阳到此,千里之遥,并非一日可以到的。如果爽约,贤弟将把我看做什么。鸡黍之约,尚且失约,何况大事呢。寻思一番,无计可施。听古人说:人不能日行千里,魂魄可以日行千里。于是嘱咐妻子说:我死之后,先不要下葬,等我兄弟张元伯到后,方可入土。说完,自刎而死。魂魄架起阴风,来这里赴约。万望贤弟体谅愚兄,饶恕我疏忽过失。还望兄弟不要嫌道路遥远,到山阳来看一看我的尸体,我死而无憾了。说完,泪如雨下,急忙离开座榻,站在台阶下面。张劭赶忙追赶,不小心踩到了青苔上,摔倒在地。一阵阴风过后,不见了巨卿身影。

张劭如梦初醒,放声大哭,惊动了母亲和弟弟。急忙起身查看,看见堂上陈列着鸡黍果酒,张劭晕倒在地。用水救醒,扶到椅子上,半天不能说话,又哭到昏死。母亲问他缘故。张劭才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了母亲。母亲说:古人有云,囚人梦赦,渴人梦浆。这是吾儿年年与心,才有这样的梦,不是真的。张劭说:不是梦,我亲眼看到他来了,酒食还在桌子上。又说:人禀天地而生,天地有五行,金木水火土。人有五常,仁义礼智信。仁配木,取其生生不息的意思。义配金,取其刚断的意思。礼配水,取其谦让意思。智配火,取其明达的意思。信配土,取其厚重的意思。圣人说:自古皆有死,民无信不立。巨卿既然因为守信而死,我怎么可因无信而不去看望他。弟弟今后专心劳作,足以奉养老母亲。我走之后,要倍加孝敬,不要有丝毫懈怠。于是拜别母亲要到山阳去祭拜兄长。

一路上饥不择食,寒不思衣。虽然在梦中也是哭泣。每天早早就启程了,恨不得肋生双翼。走了数日,到了山阳。打听到巨卿的住处,干净来到门口,只见门户紧锁,问了邻居才知道,巨卿死了已过了二七,他的妻子扶灵柩到城外下葬去了,还没有回来。张劭问明了去处,望城外跑去,看见山林前新筑了一道土墙,墙外有好几个人,面面相觑,面露惊容。张劭汗如雨下,到前面观看。只见一个妇人身披重孝,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,在棺木前哭泣。张劭大声叫道:此处是范巨卿的灵柩么。只听妇人说:来人莫非是张元伯。二人相见,妇人说:我夫自洛阳回来后,常常谈起你的盛德。重阳日时,巨卿忽然行为失措。对我说:我失信与元伯了,活着还有什么用。常听人说人不能日行千里,我宁愿死,不敢耽误了鸡黍之约。死后不可安葬,,等元伯来见了我的尸体,方可入土。今天已经是二七了,因此扶柩到这里,安葬。众人把棺木拖到金井,怎么也拖不动,因此停在坟前。张劭听了,哭到在地。从行囊中拿钱,让人买了祭品。取出祭文,嚎哭而读。读完,张劭对嫂子说:兄长为我而死,我岂能独活。行囊中已经准备好了棺椁的费用,愿嫂嫂垂怜,将我葬在我兄长旁边,生平之大幸。说完,拔出佩刀自刎而死。众人很是惊愕,将他葬在了范巨卿旁边。

本州的太守听说了此事,上表朝廷。明帝怜其信义深重。二人虽然没有功名,也是褒奖,用来教育后人。范巨卿赠山阳伯,张元伯赠汝南伯。墓前建庙,为信义之祠。这个故事来源于《喻世明言》,是冯梦龙根据《后汉书.独行列传》改编的,说的是范式字巨卿山阳金乡人。少年时在太学读书,与汝南人张劭为友。劭字元伯。二人读书后,同归乡里。范式对张劭说:“我两年后回来,那时我将要去府上拜见尊亲,再看看令郎令嫒。”与此同时两人还约定了拜见的日期。光阴似箭,日月如梭,不觉间约定的日期将至。张劭把这件事禀告了母亲,请母亲准备饭食以迎接挚友的到来。母亲说:“分别了两年这么长的时间,你与他又相隔千里,你怎么能那么相信那约定的时间呀?”张劭说:“巨卿是守信的人,必定不会违背。”母亲说:“要是果真如此,我要为你们酿酒。”到了约定的这一天,范式真得如期而至。他升堂拜饮,尽欢才散。原文的故事很简单。作者冯梦龙进行了艺术加工和创造,给大家写出了一个可歌可泣,舍生取义的故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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